《舌尖上的中国》里有这样一句台词:“人们懂得用五味杂陈形容人生,因为懂得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守的乡愁。”的确,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味道代表着家乡,无论走遍多少山川湖海,记忆深处总有一隅留给家乡的酸甜苦辣。
对于白河游子来说,家乡的味道也许是咸香劲道的腊肉,软糯香甜的红苕干,酸甜可口的木瓜干,抑或是母亲做的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。于我而言,对家乡最深刻的记忆是那一股浓重热烈的豆香。
小时候在老家,逢年过节外公外婆都会亲自制作豆腐,方言叫打豆腐。在物资匮乏的当时,豆腐顶替了荤菜的位置,成为农村饭桌上的一道不可或缺的美味佳肴。每次打豆腐,我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翘首以盼,一遍接一遍地问:“好了吗?好了吗?怎么还没好?”外婆一边忙碌,一边耐心地说,快好了,快好了。豆浆熬熟之后总是先给我盛一碗。小小的我端着一只青花搪瓷大碗,用有破口的勺子搅着碗底那层厚厚的白砂糖,听勺子和碗底相互碰撞,叮当作响。我总会抱怨豆浆太烫,把碗放到案板上,看外公给剩下的豆浆放入提前磨好的石膏,等它凝固成豆腐脑。
等豆腐脑凝固,我的那碗豆浆也变得冰凉。我是决意不去喝的,因为放凉的豆浆味道实在不佳,然后这碗凉豆浆十有八九就进了外婆的胃。等外婆喝完那碗甜的发腻的凉豆浆,她又会给我盛一碗豆腐脑,半碗放糖,半碗就着豆腐乳吃。
再过上几个小时,豆腐压成紧实的小方块了,外婆又会给我切一小块,一半蘸着刚刚的豆腐乳吃,另一半白口细细品尝。新鲜的豆腐是一股很浓重的黄豆腥香味儿,甚至带着一点苦,但对当时的我来说,却是难得的美味。
从黄豆打成生浆,过滤,熬熟,凝固,装袋,压实,切块,这复杂而繁琐的过程中,豆腐的香气在屋内氤氲缱绻,豆腐散发出的热气和柴火灶里涌出的烟气在逼仄的小屋里交织氤氲,外公外婆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。
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,我上大学了,外公老了,外婆也已辞世多年,她忙碌的身影再也没有在那间小屋里出现过,世上也再没有愿意喝我剩下的半碗凉豆浆的人了。
在我的记忆里,外婆似乎一直很老,好像生来只为做我的外婆,就像她爱我很多很多,远不止那碗凉豆浆,而我也不过是喊她一声外婆,她的一生我知之甚少,而我的一生也来不及告诉她。
当我想她时,也曾专程走遍大街小巷寻那抹豆香,但却怎么也找不到记忆深处的那个味儿了……